【莊子現在式】鯤鵬神話的聯想

　　《莊子》第一篇〈逍遙遊〉，第一段就氣勢磅礡：

　　「北冥有魚，其名為鯤。鯤之大，不知其幾千里也。化而為鳥，其名為鵬。鵬之背，不知其幾千里也；怒而飛，其翼若垂天之雲。」

 　　很多人認為這來自莊子豐富而狂野的想像力，其實，它並非來自莊子的想像，而是來自「神魚變神鳥」的「崑崙神話」。據信它在仰韶文化之前就已存在，「鯤」指的是巨鯨（在《太平御覽》裡，「鯤」寫成「鯨」），而「鵬」則是大猛禽。

　　古代多變形神話（譬如狐狸變成人，老虎變成兔子），但這種由海中大魚蛻變成空中大鳥的神話，比較特殊而又有創意；可能因此而被莊子看中，拿來加以發揮。

　　但就像民俗神話學家蕭兵所說，大魚變大鳥的神話亦非中國獨有，它其實是環北太平洋地區的共有神話。譬如奇努克印第安人有則故事說：南風老人向一個高大的婦女借網，網到一條小鯨魚，把它橫剖開來取油脂，它竟變成一隻大鳥，飛上天空，連太陽也遮住了。這就跟莊子的鯤鵬變有點像。

　　心理學大師榮格說，在表達生命時，神話不僅比事實更迷人，甚至更精確，因為它們總是觸及某些神秘、屬於永恆的東西。用神話來比擬人生，可以說是我們從人類的精神遺產中擷取靈思，藉以感動及豐富自己生命的一種途徑。

　　莊子借用這個魚變鳥的神話，是想為我們提供一個理想的生命神話：在人生的旅途中，將自己視為由北海的巨鯤化生，振翅飛往南海天池的大鵬，正是我們需要的大格局。

　　其次，生命要想獲得提升，就必須經歷一個「蛻變」的過程，不只像巨鯤化為大鵬這種形體上的改變，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脫胎換骨。

　　有人也許會說，魚根本不可能變成鳥，用這種虛幻、錯誤的說法來比喻人生，只會讓人誤入歧途。但現代生物學告訴我們，陸地上的爬蟲類、鳥類、哺乳類就是由離開海洋的魚類演化（蛻變）而來，而鯨魚（哺乳類）則是陸地上的狼重返海中蛻變（演化）而成。

　　對什麼叫「蛻變」、什麼叫「神話」、什麼叫「人生」，我們應該有更開闊、更逍遙的看法。